作者:公共衛生碩士學位學程學生 李晋宇
2021年的秋天,我走進臺大公衛系的課堂,一場價值體系解構與昇華的奇幻旅程於焉開展。
作為一名年輕的物理治療師,我於執業初期便有幸加入正處於發軔階段的長期照顧2.0十年計劃,帶著輔具中心及居家專業服務賦予我的經驗,2018年,億家安居家物理治療所終於在我和夥伴們的各方奔走下順利成立。治療所成立初期,雖然深知苦痛是創業的必然,但是面對我國長照政策、居家服務SOP及服務內容在政策面上的不穩定及常態性的變遷,再加上各縣市衛生局採取措施的風格不同,種種問題疊加,在在使我難以招架、無所適從。然而每當我升起放棄的念頭,我便想起好多個案看見我露出的舒心表情,就這樣一天又一天過去,治療所至今營運已逾三年,我還在、夥伴們也還在、治療所也一直在。創業的過程我也漸漸了解到政策是一種權力彼此制衡所產生的結果,為了更好的制度有時妥協或許是一種無可避免的惡,但我想要的不只這些,一股聲音一直在呼喚著我,所以在2021年秋季,帶著歸零的心,我決定重新進入校園,當個從頭開始的學生,成為公衛大家庭的一份子。
MPH的第一年,我毫不猶豫地選擇進入長期照顧領域的專家--陳雅美老師的研究室,再加上系上扎實的研究法課程,這段時間我開始瞭解如何使用真實數據分析的技巧,與此同時輔以跑起來甘苦參半的統計數據,藉此討論剖析現有制度,並試圖提出政策制定的方向。研究的過程及得出的成果,並不是以往在大學時期,用二分法或是單純的因果論、或是靠經驗或直覺就可以妄下斷言的東西,如今我在討論部門政策時已經能夠附具實證理由,而這項能力是我目前MPH的極大收穫之一。
「我國已於1993年成為高齡化社會,2018年轉為高齡社會,推估將於2025年邁入超高齡社會」。相信國發會人口推估報告的這句話,大家都耳熟能詳,在執業過程中,我也逐漸意識到,超高齡社會即將到來絕對不是個危言聳聽的政策口號,而是正在你我眼前逐步發生的現實。各種學門乃至於整個社會的交往模式,未來都一定會受到超高齡社會的影響,而能夠在公衛系站在第一線見證政策的討論與制定,絕對是人生難得的寶貴機會。衰老、是人類的必然。藉由此次生活園地的心得分享,我重新思考了關於人類老去時,希望得到的理想生活型態究竟是甚麼。而我對此的拙見是,生命的終點線前,人要能夠有「自我選擇」的權利。
衛福部對專業服務的其中一個目標是「充分發揮個案潛能,提升個案自主生活能力」,也稱為復能。而在居家服務過程中,我與夥伴們直面的長照問題,大都不是單一原因所造成,而與醫療、社福、家庭功能、教育、住居環境等領域均有關係。當時初出茅廬的我認為,只要能提升個案的生活能力,解決個案家庭當下最迫切的問題,並達成計畫設定的目標後,治療師就功成身退,但有幸身在MPH接受公衛訓練,我開始從社會整體的角度思考,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夠使長照資源具有永續性。
家庭的確是社會的縮影,而家家又有本難念的經,希冀要由外力來解決家庭內所有問題是不切實際的想法。因此,除了教導照顧者照顧技巧、個案了解自身能力狀況外,更重要的事情是協助家庭具備在出現裂痕時,能夠具有自我修復的韌性。我期許自己不只要服務個案,更要能解決長照家庭的問題,即使服務時間及次數有限,也需要盡可能的授人以漁,並進一步向前推廣預防及延緩失能的重要性。
因此在2022年的第二季,我決定向新竹市衛生局申請辦理巷弄長照站,並獲得衛生局核准,在6月正式啟動北區海濱里的醫事C單位的營運。長照站一週開立十個時段,而採用社區模式的實體據點相對於居家式服務,更能讓民眾看得到、用得到。不得不說,海濱的長照站初期接收到很多質疑的聲音,「你一個外地人為什麼要來新竹」、「這些服務都免費是不是要騙老人」、「老人現在都不好騙了啦」、「沒有漂亮的裝潢是誰要來」,種種質疑的聲音在當時都是照三餐聽。
自然我也能理解這些酸言酸語其實源自於對方對社區長照的不了解,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,我早在申請時就很清楚巷弄長照站不是個賺錢的地方,我希望做的,是持續的把公衛學院中學到的宏觀概念,以及自我探問後所欲追尋後的長照理想實踐下去,人生短短幾個秋,能有機會義無反顧的為理想拚搏,又怎有不把握之理?最後我發現,天公真的會疼憨孩子,或許是老天希望我多做些服務,在新竹市衛生局以及雅美老師和治療所夥伴的支持下,據點的運轉越來越上手,有了好些個穩定參與的長輩,有家人特別從香山區帶過來的,有原本是總鋪師退休,在沒來據點的時間還會特意煮臭豆腐送來給同仁吃的,也有特別為了我們精心設計的銀髮咖啡課程而報名的,這些成果能夠在短時間內出現,對我還有同仁來說,內心的悸動無以名狀。據點的參與方式最終也漸漸朝向我心中理想的模式邁進,所有參與者都會跟你說這是個自由度極高,長輩想要什麼課程就去上,不論是預先報名或是當日過來看看、旁聽、聊天都可以的據點,持續腳踏實際的耕耘,不怕你不想來。
長照制度的完善道阻且長,但路雖長,眾人一起走,總有登上山頂的時候,現在我們挽起袖子鋪路,才有後人的康莊大道。文章的最後,我想再次發自內心的感謝MPH的所有成員,加入公衛學院絕對是我職涯發展上的一個重要里程碑,也是我改變、蛻變的開始。
我希望能夠作自己的光,行有餘力,我也期冀他人能因我而被照亮。
南寮社區據點(2022/8月)